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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ip K. Dick 建議書單》
　Ψ hsuehc (2003-04-02 18:47)

在誠品看到他們進了一些 Philip K. Dick 的小說，大約六、七種左右。令我驚訝的是，即使我已有了二十幾本 PKD，但誠品架上的書只有一本是我已有的。怎麼回事？（不是說這些書不好，我對它們都很有興趣，只是書價令人卻步。）
我想原因是這樣的：因為又有作品拍成電影，所以出版公司 Vintage 看到商機，把他的一些絕版作品又重新發行。翻到書末的 in-print 作品目錄，名單確實加長了許多，總共21本。而只知其名、不識其人的誠品，便挑著其中的新書進口。
但對 PKD 有興趣的台灣讀者是否已經都讀過他評價最好的小說，所以只有新近重刊的作品才有銷路？我想恐怕未必。因此這裡提供一張我的建議書單，出版和寫作年分都根據 Lawrence Sutin 的 PKD 傳記 _Divine Invasions_。另外，Sutin 以1-10分的量表，為每本書評分，在這裡以 S= *n* 表示。

**小說**

_The Three Stigmata of Palmer Eldritch_ (1965)
寫作：1964。S=10
聯合國開發了火星之後，沒有人肯去，於是像徵兵一樣，強迫徵召屯墾居民。因為火星生活乏味，所以當地居民普遍使用一種禁藥 Can-D，它要搭配一個叫 Perky Pat 的娃娃（類似芭比娃娃）一起用。服用時，眾人可以集體溶入娃娃的俊男美女世界，暫時忘掉火星的苦悶生活。
突然，星際旅行失蹤多年的商場梟雄 Palmer Eldritch 回到地球，他宣布推出競爭產品 Chew-Z，宣傳口號是：「God promises eternal life. We can deliver it.」這迫使生產 Can-D 的 P.P. Layouts 必須認真面對這項威脅。（P.P. = Perky Pat, 它名義上是生產娃娃及各種相關道具的合法公司，但這些東西要搭配禁藥用才有意義。）可是這是真的 Palmer Eldritch 嗎？Chew-Z 又是甚麼呢？PPL 的員工 Barney Mayerson 受命前往調查。
_Ubik_ (1969),
寫作：1966。S=10
人在死之後、托生前，還有一段介於生死之間的中陰階段（英語是 half-life，和半衰期同字；中陰是借用佛教的觀念）。未來發展出一種類似急凍的技術，以便「充分」利用中陰身。Glen & Ella Runciter 夫婦合夥創辦了一家極為成功的企業 Runciter Associates，富智略的 Ella 不幸早逝，但她被保存成 half-lifer，每當遇到重大決策的時間，Glen 就去把她喚醒，請她決斷難題。
這次公司遇到強悍的對手，他們用計謀殺 Glen Runciter，挽救無效。員工為他籌辦喪禮，但卻不斷收到老闆從另一邊傳來訊息。自此開始，事情變得愈來愈怪異……
個人認為，_The Three Stigmata_ 和 _Ubik_ 自成一個等級，是 PKD 最好的作品。但它們在真實與虛幻（或是多種真實, realities）之間的複雜交錯關係，容易讓人眼花撩亂。如果你沒有把握，可以先從下面提到的兩本得獎作品和 _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_ 著手。
_A Scanner Darkly_ (1977)
寫作：1973，修訂：1975。S=9
緝毒警察 Fred 為了偵查毒品來源，化名 Bob Arctor 混到毒癮者當中臥底。此外，警方又在毒癮者的住家裡安裝了監視器（書名的 scanner），錄下 Bob Arctor 等人的一舉一動。而監視錄影帶的監看與分析，也是由 Fred 負責──也就是說，Fred/Bob Archer 要自己監視自己！這構成了非常奇詭的處境。
書中，隨時被監視的處境是麥卡錫時代留下的記憶，毒癮者的生活是以 PKD 本人和朋友的經歷為藍本。書名 _A Scanner Darkly_ 則是轉化自聖經名句 "through a glass, darkly"（「對著鏡子觀看，模糊不清」，哥前 13:12）。

這本書可以算是 PKD 文字經營最用心的一本小說，時有佳句和精采的描寫。例如 Fred 和他上司的對話──

「……有時候，我希望我知道如何發瘋。我忘了怎麼做。」
Hank 說：「這是門失傳的技藝。或許哪兒會有指導手冊。」

其中一個叫 Jerry Fabin 的人物有嚴重妄想，一直要洗掉自己和狗身上其實並不存在的蚜蟲。（他是小說中最早掛掉的人。）Bob Arctor 等人替他的行為編了一個心理分析式的解釋：那和他童年的遭遇有關，

你瞧，Jerry Fabin 一年級時有天回家，小書本挾在腋下，快樂地吹口哨；然後呢，在餐廳裡，他媽媽的身旁坐著一隻四呎高的大蚜蟲。媽媽慈愛地看著它。
「怎麼回事？」小 Jerry Fabin 問。
媽媽說：「這裡這位是你哥哥，你們以前從沒見過，他現在搬來跟我們一起住。我喜歡他甚過喜歡你。他可以做很多你不會做的事。」
從此以後，Jerry Fabin 的父母不斷拿他哥哥，這隻蚜蟲，來把他比下去。在他們兩人的成長過程中，不消說，Jerry 陷入愈來愈深的自卑情結。高中後他哥哥獲得大學獎學金，而 Jerry 則去加油站工作。此後，這個蚜蟲哥哥變成一位名醫或科學家，贏得諾貝爾獎；Jerry 還仍然在加油站滾輪胎，賺著每小時一塊半的工錢。他父母從來沒忘記提醒他這點。他們總是說：
「如果你最後能像你哥哥一樣。」

如果不嫌這種類比把它抬得太高的話，我們大概可以把它比擬成黑色幽默版的卡夫卡《蛻變》。雖然用許多笑話和幽默文筆沖淡氣氛，但這仍是非常悲傷的小說。書末，PKD 補註把這本書獻給那些因為藥癮而付出慘痛代價的朋友，有的已死、有的神經系統永久殘廢。
_Flow My Tears, the Policeman Said_ (1974)
寫作：1970，修訂：1973。獲獎：John W. Campell Award, 1974。S=7
1988年10月11日，Jason Taverner 還是全美最受歡迎的電視明星，但是隔了一天後，他甚麼也不是。沒有人認識他，沒有任何身分證明文件；總之，一無所有。當時美國是飽受游擊戰折磨的警察國家，不能證明身分即等於並不存在。所以，為了生存，Taverner 必須儘快建立起身分。
書名得自英國作曲家 John Dowland (1563-1626) 的名曲 "Flow My Tears"（即 "Lachrimae"）。這本書的情節沒有前幾本奇詭，不致於迷失在不知第幾重的虛幻（或現實）之中，但是仍有很鮮明的 PKD 特色，數個場景的鋪陳頗用心。
_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_ (1962)
寫作：1961。獲獎：Hugo Award, 1963。S=9
本書設定的時間不是未來，而是現在（指小說寫作、出版之時）。PKD 想像二次大戰時軸心國戰勝，美國被德、日瓜分，東半部屬納粹德國，西半部屬於日本（太平洋共榮圈），中間隔著洛磯山脈為緩衝區。美國人成了被殖民者，尤其是猶太人，受到無情的逮捕和屠戮。這時，躲藏在洛磯山區裡的 Hawthorne Abendsen 不斷寫著假想同盟國戰勝的小說，他的小說屢禁不絕，鼓舞起被奴役者的希望，對德日的統治基礎造成莫大的威脅。
這是 PKD 正式獲得科幻界肯定的成名作（但請注意，他得到的是由科幻迷選出的 Hugo Award，而不是科幻作家協會所頒的 Nebula Award）。雖然從上述的簡介來看像是政治寓言，但它絕不是《一九八四》之類的作品。書中描述當時的美國西岸流行用易經卜卦來決定行止（是的，裡面出現大量易經英譯的片段）。另外，真實性 (authenticity)、流行文化等 PKD 常觸及的主題，這裡也已出現。
_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_ (1968)
寫作：1966。S=9
這本書可以不必多說，唯一要提醒的是電影《銀翼殺手》(_Blade Runner_) 雖然背景大致相同，但情節和小說的差距相當大。小說觸及的主題更多，但處理得有點零亂；電影丟掉了很多東西，但是完成度較高。附帶一提，你可能會看到 _Blade Runner: 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_，它就是這本書的口袋版，不是另一本書。（我覺得這種亂換書名有點惡劣。）
VALIS 三部曲：
- _Valis_ (1981), S=10
- _The Divine Invasion_ (1981), S=7
- _The Transmigration of Timothy Archer_ (1982), S=8
PKD 最後的三本小說。宗教性很濃厚，評價兩極。你可以看完上述幾本後，再決定要不要看它。

**短篇小說集**

PKD 生前出過數本短篇小說選集。在他死後，Citadel 又於1987年出版了 _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Philip K. Dick_，共五集，每集約400頁，依出版時間順序排列。書名依序是：

The Short Happy Life of the Brown Oxford
We Can Remember It for You Wholesale
Second Variety
The Minority Report
The Eye of the Sibyl

書名只是從該書中挑出一本較有名的作品來充數，並沒有特別意義。PKD 大半輩子以替 pulp 科幻雜誌寫稿為生，短篇小說數量多，水準參差不齊。很難從中推薦，真的有興趣的人不妨先買個一兩本看看。個人覺得，PKD 還是長篇寫得較好，短篇因為篇幅太短，概念並不能充分發揮，情境也不容易塑造。
另外，英國版發行時，又另外換了每集的書名。原書未見，不知內容有無差異。

**非小說**

The Shifting Realities of Philip K. Dick -- Selected Literary and Philosophical Writings

編者是 PKD 的傳記作者 Lawrence Sutin。副標題所謂的「文學與哲學作品」可能有點言過其實。PKD 是有不少很有意思的看法，但還不足以擔當文學理論家或哲學家之名──而小說家最好也不要身兼這些角色。裡面的文章，有自傳性質的描述、他對科幻文學的看法、一些作品的相關資料、演講記錄以及筆記。其中最有意思的可能是自傳描述和講詞。

**傳記**

Lawrence Sutin: _Divine Invasions -- A Life of Philip K. Dick_ (1989)

作者 Lawrence Sutin 全書從頭到尾都稱傳主為 Phil，這應該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撇開過多的溢美之辭不論，作者將 PKD 的生平整理得頗為詳細，已是功不可沒。書末的 PKD 作品表並有評註，非常好用。
雖然對 Sutin 的文字有點吃不消，但對於他給的評分，我大致都同意。以下列出我記得的誠品所見 PKD 小說的評分，以資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