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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民間•打〉 中華民國 92 年 3 月 13 日∼92 年 3 月 20 日
 

三月十三日星期四も晴

你不是老弱婦孺,你搭公車碰到「博愛座」空著,你怎麼辦?有人堅決拒坐,寧可一路站到底。有人大剌剌坐下,誰來也不讓。多數的人,先坐下,看到該坐的人再讓,如不想讓,坐下就閉眼睡覺,遺世不論。那,你是老弱婦孺呢?看到博愛座被非老弱婦孺搶坐了,你會如何?搭公車這麼久,直到今天為止,答案似乎只有一個:無奈站著,等待博愛甦醒。

上午搭車上班,車上座位全滿。幾站後,上來一位看似弱智,大約十七八歲,笑呵呵的胖小子,只見熟門熟路,直往車門側最後一個博愛座奔去,瞧著正在「閉眼睡覺」的一名高中學生看了又看,從口袋掏出一個證件夾,搖醒學生,嘴巴講了幾句話。「討車錢吧?」我想。只見學生急忙收拾書包,一陣慌亂,卻沒掏錢,而是站了起來,有些羞赧地望車廂後半部走。胖小子笑呵呵坐下去,慎重地把證件收到口袋裡。原來他是要回屬於他的座位,那證件想必是殘障手冊。我在旁邊看得有趣,於是相信,日頭赤炎炎,弱勢者當自強,與其等待博愛甦醒,不如親自去討回權益!

 

三月十三日星期五も晴

下午,上友人廣播節目聊天,談論《蘋果日報》及台灣媒體迷思。我的看法不變:報紙該瞭解文字媒體長短優劣,以評論為主,不要妄想跟電視、網路爭長短,在即時資訊上下傻功。只有瞭解本身定位,才有可能走出一條路來。友人談及《蘋果日報》所放言的「震撼教育」,據說可能是一天出報200版,也就是50張。聽來讓人吃驚,若真如此,第一要擔心的,恐怕是《壹週刊》了,每天200版,要不找些吃喝玩樂資訊填補,如何塞得滿?要不,就是圖多文少,以圖片取勝。不管如何,還是想跟「即時、大量」的影像媒體爭長短,這種走向,只怕有震撼無教育,無法走得了遠路哩。

 

三月十五日星期六も晴

昨日於茉莉書店購得書一批,其中包括李獻璋編著的《台灣民間故事集》,此書原刊於1936年,即日治昭和11年,民國25年,從書前懶雲(即賴和)的序文可知,這是「獻璋君不惜費了三四年的工夫,搜集了約近一千首的歌謠,謎語;更動員了十多個文藝愛好者,寫成了廿多篇的故事和傳說,這不能不說是極盡台灣民間文學的偉觀了。」這「十多個文藝愛好者」包括黃得時、楊守愚、朱鋒、王詩琅、賴和……等前輩作家,可謂勝矣。

此書重點在於,這是日治少數台灣知識份子所採集的本土民間文學作品,前此,從事這一工作者,多半是日本人,且基於「教化」目的,遂使得其採集往往有所偏執。李獻璋這一工作,則直接跟新文學運動接軌,而有著更寬廣的關照,他在自序中除談及日治以來民謠採集狀況外,還說:

最近因新文學運動進入本格的境地,跟著,民間的歌謠與傳說也像漸被注意了。大家已覺高談荷馬的史詩,希臘的頌歌等等,不如低下頭來檢討一下採茶歌,研究一下「鴨母王」的故事。放下自己應做而且易做的任務不做,徒要學人家的口吻演講時髦的外國名詞,除為攝取參考與比較研究的目的之外,畢竟是件最可恥的事情。

滄海桑田一甲子,這段話,到了今天,還是值得細讀深思。手中此本係民國五十九年台北振文書局景印出版者,罕見而值得珍惜。其中尤以童謠部分,因把不同地區各種版本同時並列,更加珍貴,譬如「月光光,秀才郎」便有包括屏東、鳳山、旗津、大溪等多個版本;「草瞑公,穿紅裙」、「火金姑,來食茶」等,也都如此,仔細比對,十分有趣。民謠部分,談及男女情感的赤裸坦誠,更可直溯明代馮夢龍的山歌,互相媲美了。

 

三月十六日星期日も晴

在家看稿,並讀池莉《懷念聲名狼藉的日子》(一方),池莉不負盛名,敘事能力一流,非常會說故事,假使不被商業機制牽著鼻子走,假以時日,或可成大器。年初於北京訂貨會上,據說她有本新書似名為「有了快感你就喊」云云,讓人擔心的是這個,祖師爺好心賞飯了,人卻可能一個不小心,吃快弄破碗。

兄弟隊連五敗、六不勝,尤其本週與太陽三連戰,皆以一分飲恨。前次還戲言:有些球隊似乎打完開幕戰,即可期待明年再來,幸好兄弟隊不與焉 。現在直覺話說得早了些。呵呵∼

 

三月十七日星期一も晴

上週體檢後,即力行走路運動。每天下午五點準時下班,在城市裡晃蕩。今天從公館走到光華商場閒逛,雖然早就覺得光華商場沒什麼書可以買了,二個小時下來,還是扛回了六七本新舊書籍回家,包括被借走購補、新書很便宜、罕見不能不買者。總之,只要你想買,一定有藉口!諸書除正中書局民國45年版《聖歎選批唐才子詩》外,不值得一提。老闆也識貨,要價150元。

晚間,天漸變,晴轉陰,有些冷了。

 

三月十九日星期三も雨

春雨霏霏。小布希提出48小時最後通牒,要求海珊出國流亡。戰爭不可免矣。

 

三月二十日星期四

台北時間上午10點32分,美國發射艦載戰斧導彈拂曉攻擊巴格達,戰爭開始,舉世譁然。布希、海珊紛紛露臉叫陣,陳水扁總統專程在嘉義空軍基地向全國民眾發表「重要談話」,一副不在戰爭中湊一腳很不爽的模樣。下午,跟一位長輩碰面,他對阿扁此舉的評論:「誰都不慌張,只有他很荒唐!」閒聊中還舉清代褚人穫《堅瓠集》中打油詩,比擬改朝換代,許多前此風骨鏗然,抨擊「御用學者」不遺餘力,如今卻出仕做官,爭食雞肋,吃相難看者,非常好笑、夠味:

聖朝特旨試賢良,一隊夷齊下首陽。家裡安排新頂帽,腹中打點舊文章。當年深自慚周粟,今日翻思吃國糧。非是一朝忽改節,西山薇蕨已精光。

(文/傅月庵03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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