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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掃墓•變〉 中華民國 92 年 4 月 4 日∼92 年 4 月 10 日
 

四月四日も星期五

「四月四日兒童節,我們兒童最快樂」,小學校教唱的兒歌,以往每個兒童每年都可大唱一次,如今「兒童節」更名「婦幼節」,且只紀念不放假,此曲大約也無人歡唱了。所有被打折或撤銷的節日中,最讓我不滿的,就屬這個。活在台灣,當個「國家未來主人翁」,責任重大,福利微薄,尤其到了今天,還要兼職「白老鼠」,以為成人教改之實驗品,更是可憐!誰知越混越回去,連唯一「以兒童之名」的節日也被迫跟成人分享,真是「慘遭剝削」到家了。成人的理由乍看有理,什麼「光兒童放假,造成大人困擾,乾脆讓媽媽相陪。」、「週休二日就夠了,不必再多放假,只紀念就好。」冠冕堂皇之內,講穿了,就是「沒誠意」三個字。兒童畢竟還是成人的附屬品,大人的問題先解決完了,順便給塊有樣沒料的雞肋讓你啃啃。老實說,「放假一天」沒什麼了不起,但「把兒童當作一個獨立的存在」卻很重要,「兒童節」形式意義、深刻內涵在此。搞不清楚這點,「我愛兒童」多半只是紀念口號耳。

 

四月五日も星期六

清明節。循例到泰山巖祭掃祖墳,往年都與父親偕行,父親往生後,孑然一人走在無路可走的野草荒墳之間,倍感孤獨。「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此恨悠悠,千古同心。燒完紙錢後,隨處走看。「木槿榮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頹林中,翩翩零路側。」昔阮步兵所見,與今得無異乎?往日父親常指點祖墳不遠處一紅磚環圍,鐵鎖閉門的墓園為「連震東父親之墓」(父親只認識「連震東」這名曾任內政部長的「大官虎」,也知道其子「吃米不知米價」的連戰,卻不知其父即為鼎鼎大名的「連雅堂」。)往事念及,心緒悵然,乃近前窺看。雖逢清明,墓園無人,也無祭拜痕跡,但維護得頗潔淨。龍柏鬱森,相思樹林成蔭。墓園佔地不大,整體建築只當得「樸實無華」幾字,與三年前總統大選電視新聞以連家風水為題所報導的連震東墓園相比,差距實大。連氏係台南人,生前活動地點也似乎多在台北大稻埕一帶,與泰山鄉當無因緣,死後為何不歸葬故鄉,而選擇埋身此地?真是讓人不解。

夜裡看球賽轉播,有不可思議鏡頭發生。兄弟隊投手風神投球完畢,捕手郭一峰將球回傳時,金剛隊打者蔡泓澤尚未完全退出打擊區,結果一球砸中他的腦袋,頭盔護耳都打斷了,當場倒地不起,由擔架抬出,形成「打者被觸身球擊中頭部,投手沒退場,打者也未獲保送」的古怪場面。其罕見程度,大概跟幾年前美國大聯盟響尾蛇隊名投Randy Johnson一球投出,正好打中闖進場內的飛鳥,鳥羽紛飛,即刻斃命那事差不多。棒球像人生,事事無常,什麼想不到的都可能發生,此又一例。

 

四月六日も星期日

上午,到士林雙溪祭掃另一祖墳,下午,祭掃八里曾祖母墳,年度大事告成,卻也已疲累不堪矣。夜裡,為寫新稿,翻找臺靜農先生資料,看到一則有趣記載:一九二七年,瑞典考古學家斯文赫定與著名學者劉半農商議,提名魯迅先生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並託臺靜農先生徵求同意,魯迅先生得知後迅即覆函說:

倘這事成功而從此不再動筆,對不起人;倘再寫,也許變了翰林文字,一無可觀了。還是照舊的沒有名譽而窮之為好罷。

這是世事洞明的卓見,也是富貴不淫的硬骨頭。李敖大師旗幟鮮明,敵人「一個都不寬恕」的戰鬥意志,幾乎與魯迅翁不相上下。論到這點,卻相去甚遠。《北京法源寺》「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紀念版」即為明證。

 

四月八日も星期二

巴格達商業區大轟炸,據稱海珊父子躲到民宅開會,英美獲內應情報,掩至轟炸,落彈千磅,地上炸出一個幾層樓高的大窟隆。事後且放言,海珊父子極可能已斃命。是否即此?不得而知。賓拉登殷鑑在前,聯軍且莫得意過早。海珊最終或將喪命,但就歷史經驗來看,被親近人士窩裡反刺殺或窮途末路自我了斷的機率,似乎都比這樣「財大氣粗」的濫炸濫射來得高些。

夜裡,翻讀筆記小說。朱元璋打得天下,定鼎金陵後,頗懷念十多年來為他謀劃大小戰鬥的舊友田興,幾度徵召晤面,都不可得,最後親筆寫了一封信,請人帶到,信中幾句話,寫得很感人:

皇帝自是皇帝,元璋自是元璋。元璋不過偶而作皇帝,並非一作皇帝便改頭換面不是朱元璋也。本來我有兄長,並非一作皇帝便視兄長為臣民也。

田興因此跟朱元璋碰面了,但約法三章,只敘舊不談天下事。結果朱元璋還是忍不住談了,田興立刻走人,不知所終。朱元璋這封信,要說不是出於真心,我也不相信。但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皇帝當久了,元璋就不是元璋,兄長卻只是臣民了。這種心態,幾百年後的今天,不也如是?換了位子就換了腦袋,同志前輩都不要了。民主時代,事事公開,醜態更難看!

 

四月十日も星期四

連日春雨不止,午後始漸放晴。夜裡與友人到士林夜市吃飯,不是假日,所以人少好逛,從頭到尾繞了一圈,發現處處都是「生炒花枝」、「十全排骨」、「天婦羅」、「鐵板燒」,反而昔日較獨特的「糯米大腸」、「花生糖」等都不見了。推測這些攤子並非「在額」,搬遷後,無法分配攤位,所以流落了。難得可以慢慢吃了一碗生炒花枝、一碗滷肉飯,又帶走一杯「青蛙下蛋」,照例到僅剩的一家舊書攤晃蕩,最後買得夏志清《文學的前途》、柴田鍊三郎《猿飛佐助》、關關《天寶劫》跟兩本國語日報舊版童書,要價不過二百元,殊便宜也。回家時,又下雨了。「東風未得顛如許,定被春風引得顛。晚雨何妨略彈壓?不應猶自借渠權。」宋人心情,大約可知。^_^
(文/傅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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