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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大雨•煞〉 中華民國 92 年 5 月 16 日∼92 年 5 月 23 日
 

五月十六日も星期五

幾位喜歡寫小說的年輕朋友,在『明日報個人新聞台』開闢了一個名為「小說家讀者」的共同網頁,寫文章也討論小說種種。在小說藝術逐漸式微、分化的時代裡,還有如此熱情,真是讓人欽佩。夜裡正巧翻讀李銳《銀城故事》,同樣是寫時代變遷底下的小城(家族)故事,跟《舊址》相比,這一本似乎遜色許多。因此也想到「什麼是好小說?」的問題,個人看法大致如下:

好小說總是讓人感動的,所謂「感動」,未必是掉眼淚,而是在你閱讀過程中,心有所感,動念之後,或者笑、或者哭、或者叫,或者說生命中某種前此還被掩映未顯的思緒,就此被牽引流溢而出了。小說要寫得動人,並不太難,故事離奇(結構)或敘事多致(手法)就行了,這也是好小說家代有人出,讀者永遠不寂寞的原因。然而,好(good)小說未必就是偉大(great)小說,因為「感動」是有時間性的,受到時潮影響,當代人會感動的文字,10年、20年、100年,蕭條易代不同時了,人們還會不會感動?那才是真正評斷小說偉不偉大、能否傳世的關鍵(好的評論家也就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會」或「不會」,且說得出原因的人。)

如果連現代人都無法「感動」的小說,當然稱不得好。《銀城故事》,我覺得是這一類,《厚土》、《舊址》,則是可以讓人感動的。小說家跟任何行業一樣,沒有百戰百勝的,十部作品能有八部讓人感動,那就很了不起了。

◎本日湖人隊遭馬刺掃地出門,四連霸美夢破滅,紫金王朝頹象畢露。

五月十七日も星期六

續讀《閱微草堂筆記》,置身狐鬼世界,聊解愁端。誰曉得在書裡看到的文字,隨便就會聯想到現實種種,畢竟對於那些「防疫不忘選舉,制煞當作政爭」的政客,以及連「我也不知道口罩在哪裡?」殺人於無形的官僚,義憤難平,徒呼負負:

仕宦熱中,其強悍者必怙權,怙權者必很而愎;其孱弱者必固位,固位者必險而深。且怙權故位是必躁競;躁競相軋是必排擠。至於排擠,則不問人之賢否?而問黨之異同;不計事之可否?而計己之勝負。流弊不可勝言矣。

這段話大約就是台灣這幾年來的政治寫照。為了「卡位」、「搶票」,「不問人之賢否?而問黨之異同;不計事之可否?而計己之勝負」,這樣的民主,到底意義何在?無關人命時,閉眼也就過去了。如今人命葬送歷歷,倘若因此有醒,遇緣則有師,或者SARS風暴,也不盡然都是負面。但,可能嗎?

五月十八日も星期日

大雨滂沱,終日不歇。午後,大開窗戶,橫躺地板,靜聽雨落簷聲,慢慢竟能聞出風、雨的味道。有時候,味道也是一種記憶。少年夏日,西北雨多,驟然打落,往往揚起某種特殊塵土焦味,這種焦味與乎雨後白煙微起的濕熱柏油路面,竟成為一世代人的集體記憶。「我們底戀呀,像雨絲,/斜斜地,斜斜地織成淡的記憶。/而是否淡的記憶/就永留於星斗之間呢?/如今已是摔碎的珍珠/留滿人世了……。」心中追記默背那位愛登山的詩人的詩句,閉眼漸漸眠去。醒來時,雨還繼續落著,天已黃昏。

五月二十日も星期二

若從和平封院算起,SARS風暴將近一個月矣。相關報導成篇累牘。晚上很無聊地把相關譯名做了一個整理:SARS原為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的簡稱,中文意為「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最早在新加坡肆虐,就曾討論該翻成較中性的「沙斯」、「薩斯」或具有警惕意義的「殺死」?最後該地華文報紙選擇了「沙斯」。在香港,似乎都跟著祖國走,就稱「非典型肺炎」,簡稱「非典」;到了台灣,台獨基本教義派稱之為「中國肺炎」,媒體往往直接以英文示意,後來又有「煞死」、「煞滋」的譯法出現,前者跟「民俗信仰」靠攏,後者還多了一層「愛滋」的威脅。

有趣的是,「煞」到底是什麼呢?特別翻查了《中文辭源》,「煞」指兇神,《顏氏家訓•風操》稱:「偏傍之書,死有歸殺,子孫逃竄,莫肯在家,畫瓦書符,作諸厭勝。」其中的「殺」就是「煞」。「煞」一般都跟死亡脫離不了關係。直到今天,民間仍流傳,路過喪家,值逢遺體進出或入殮,行人乃至生肖相剋者,都要背向迴避,以免被「煞」到了。《閱微草堂筆記》裡也有一則引張讚〈宣室志〉說:「俗傳人死數日,當有禽自柩中出,曰『煞』」,所指即此。

「煞」有「絕對」、「相剋」的意味,後來被引用到男女愛情上,早期台語因此有所謂「煞到你的頂八卦」(被你的上半身所吸引)的說法。後來流行歌手伍佰引用入歌,某一段時間,台灣大街小巷都聽得到他聲嘶力竭的吼叫:「煞到你!」換在此時此刻,大約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吧!

五月二十三日も星期四

媒體的副作用之一是「放大」。這些日子,天天看電視、讀報紙,看得愁緒萬端,鬱鬱寡歡。今天跟一位醫界友人談起,他勸我放寬心,原因是二千三百萬人中,實際感染人數至多五百,比例不過四萬六千分之一,實在不用太擔心,只要講紀律,守本分,感染機會真的不大。且流行病有一定時期,到頭來總會衰退,新加坡、香港即是實例,如今大家拼命一爭的,也不過就是「早晚」而已。至於經濟衝擊,吾等升斗小民,除了馨香禱祝,「打落牙齒和血吞」,又能怎樣?掛上電話,深感有理,即想到兩件事,一是再不要看那麼多電視、報紙了;二是把魯迅翁〈人與時〉短詩拿出來再讀一遍:

一人說,將來勝過現在。
一人說,現在遠不及從前。
一人說,什麼?
時道,你們都侮辱我的現在。
從前好的,自己回去。
將來好的,跟我前去。
這說什麼的,
我不和你說什麼。


接下來,不要再「說什麼」了,趕緊跟時間賽跑,跟他前去吧!(文/傅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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