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打星
索取書訊
 
 
〈綁架•城牆•丸〉 中華民國 92 年 5 月 30 日∼92 年 6 月 4 日
 

五月三十日も星期五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曹操這四句詩,拿來形容今天馬刺隊的柯爾真是再貼切不過的了。西區冠軍戰第六場,系列戰勝負三比二,小牛隊挾前場勝力餘威,全力反擊。馬刺鄧肯身疲矣,羅賓遜人老矣,派克手軟矣。第三節甫始,已落後近十分,驚濤駭浪一再拍岸,眼看勝利難保,貓頭鷹臉教頭死馬當活馬醫,拈出昔日「公牛王朝」孤臣孽子,身擁數枚冠軍戒指,季賽、季後賽卻總只能孤芳自賞,坐在冰冷板凳上玩玩龍套的柯爾上場,但見高齡37的這一把老骨頭不慌不忙,亂軍中頻探囊,取上將首級如無物,接連砍進四個三分球,戰況就此大逆轉,宰小牛烹大鮮,四勝二敗,馬刺挺進冠軍整決賽。接下來,全NBA最好的後衛奇德大戰最佳中鋒鄧肯,德州馬刺廝殺紐澤西籃網,精彩可期,所以,六月,還是繼續常常請病假下去吧!

五月三十一日も星期六

好友C葬禮之日。上午六點半即出門,八點開始入殮禮拜,近月不見的C面色略黑,神態安詳依舊。在牧師祝禱、領唱聖詩下,儀式完成,棺木順利火化。下午追思禮拜,我以友人身份致詞追思,援引《聖經》〈傳道書〉:「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撒母耳記〉:「我必往他那裡去,他卻不能回我這裡來了。」諸語,為其短暫的一生跟彼此的友情作見證。待送骨灰上山安厝,下山聚餐,回到家已九時餘矣。夜裡於燈下翻閱其紀念小冊《天上有個胖天使》,追憶往事種種,卷末係其國小一年級小姪女的話,童言稚語,天真讓人轉生安慰:

我ㄐㄩㄝˊ得三ㄕㄨˊ ㄕㄨˊ很快樂,因為他ㄒㄧㄢˋ在在天ㄊㄤˊ,不會有ㄅㄟ ㄕㄤ 的事,ㄙㄨㄛˇ ㄧˇ他會很ㄍㄠ ㄒㄧㄥˋ,我們ㄧㄥ ㄍㄞ為他ㄍㄠ ㄒㄧㄥˋ,而不是ㄕㄤ ㄒ一ㄣ ㄋㄢˊ ㄍㄨㄛˋ。

六月一日も星期日

昨日過累,早晨醒來已過10點鐘,無力也無意再到重新橋跳蚤市場閒逛矣。無聊中閒整書,日積月累,陡然發現環室皆書矣。舊書自購,新書半為人送,新舊交集,遂無橫身之地。前日雜誌社記者來訪,問我對「藏書」的看法,我稱:「書是要交流的。只有在交流中,才能讓對的書找到對的人。把書藏起來,除非你真讀了,要不,只藏不讀,對書是很不公平的。書跟人一樣,被綁架了,又怎會快樂得起來呢?」然則,不知不覺中,自己竟也成了很可怕的綁架者了。吉辛《四季隨筆》有段話,常被人引用:

我多次站在書攤或書店的窗子的前面,為知識的慾望和身體的需要二者間的衝突所苦。正在要吃午飯,胃口索要食物的時候,我被久已渴望的一本書吸引住了,書價標得很相宜,我不能把它放過;但是要買便得受餓。

所謂成長,大約就是這種衝突的漸漸和緩。要嘛你買得也吃得,要嘛你只吃不買。而當你是前者時,你很可能就成為一名「書的綁架者」了。安部公房說:「沒有罰,哪有逃的樂趣?」等到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坐擁書城,大約你也漸漸失去如飢如渴拼命閱讀的樂趣了。然後,你的書就被你所綁架,或者,你也被你的書所綁架了。

六月二日も星期一

路過總統府。忽然憶起少年時代,大約國小二、三年級,初次看到「總統府」的興奮之情,回家後,接連在母親耳邊嘮叨了大半天諸如「好高!」「好大!」「真的總統府喔」這樣沒營養的話。這座建築,自然是台北地標之一,記得前幾年,有人認為純屬殖民地餘孽,該效法韓國人將之推平重建,以免「後殖民」陰影始終盤據不去。這一問題,到底該如何看?昨日到茉莉書店,蒙老闆娘餽贈一殘本《梁思成文集》,其中〈關於北京城牆存廢問題的討論〉有段話從「勞動人民」跟「歷史主體」角度來看,說得非常好:

北京的城牆也正是幾十萬勞動人民辛苦事跡所遺留下的紀念物。歷史的條件產生了它,它在各時代中形成並執行了任務,它是我們人民所承繼來的北京發展史在體形上的遺產。……。我們要記著,從前歷史上易朝換代是一個統治者代替了另一個統治者,但一切主要的生產技術及文明的、藝術的創造,卻總是從人民的手中出來的;為生活便利和安心工作的城市工程也不是例外。

看到城牆,想到築牆的勞動者,乃至其意義。這是梁思成過人之處。相對的,看到總統府,大聲斥責殖民、後殖民的專家學者們,是否也能在那華麗的巴洛克廊柱樓台之間,看到台灣人民被剝削勞動的身影?出入其間的高官們又是否曾經因淌落其間的先人血汗而惕勵自省過呢?建築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看死建築,遠近高低各不同,端視居心如何了。

六月四日も星期三

端午節,也是六四民運紀念日,兩者同樣黯淡。因為SARS,龍舟賽停辦的停辦,縮小規模的縮小規模,除了粽子繼續吃,節景大不如前。至於紀念六四,大約除了唇齒相依,項莊不能不舞劍嚇人兼壯膽的香港之外,大約也無人理會了。人命似紙張張薄,在歷史的石磨之前,總是粉身碎骨犧牲難說。這冤屈,放眼世界都是一樣,只不過,東方的中國,更多、更健忘一些。

傳統時曆,五月五日有其特殊能力。晚間翻閱《養餘月分》,此日關於「藥餌」便多至31則,其中頗有別趣,如教人做「治瘧丸」者:

五日。取桃仁一百個,去皮尖研細,入黃丹三錢,丸如桐子大,治瘧。發日面北,用溫湯或井花水吞下三丸,即絕。但合藥,忌婦人雞犬見之。

前半段倒無啥。後半段發病服用時,需面朝北方(不知要不要「立正」?)已很好笑,用「井花水」配服,就更好玩了。推測「井花水」當是垂桶入井,激起水花,懸取後殘餘的「漚波」,說難得倒不難,但費番周折,肯定是要的了。至於「即絕」兩字,是「瘧絕」還是「人絕」?也不說清楚,怪嚇人的。當然,最有趣的是「忌婦人雞犬見之」,將「婦人」與「雞犬」並列,真是好大的膽子呀。換在今日,誰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早被女性主義人士口水淹死了!然而,無論如何,僅此一則即可看出,古人的端午節絕對比我們過得有趣,沒電視沒關係,光捏捏藥丸,也可快樂玩一天哩。
(文╱傅月庵)

 
 
上一篇 下一篇 書人公聽日記目錄 回書貓研究室  
 
Copyright (c) 2002 Sino Cultural Enterprise Ltd.Co. All Rights Reserved.
電話:02-2218-1417 傳真:02-8667-1065 服務信箱:[email protected]
本站台資料為版權所有,非經同意請勿作任何形式之轉載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