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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曹•階級•懶〉 中華民國 92 年 7 月 26 日∼92 年 7 月 31 日
 

七月二十六日も星期六

曹錦輝初登板,投6又1/3局,三振5、保送1,被安打8,失分3,退場時仍以一分領先,終場獲得大聯盟生涯第一勝。此役第二球即被轟成全壘打,這當是曹錦輝這一生中最巨大的考驗之一,成與敗,都看其心理抗壓強度了。二年的小聯盟漂泊,於此果然發揮作用,很快穩定陣腳,接連解決其他打者。此後各局雖還有亂流,皆已不足畏矣。賽後,所有電視電視報導均集中:1.花蓮老家父母觀戰實況,2.政治人物對此反應。然後,我們便知道,雖然舉步維艱,三十多年來,台灣棒球畢竟在進步之中,但電視媒體可從來不求上進過。最讓人哭笑不得的還是毫無長進,類如:「你們很驕傲吧?」、「有沒有很緊張?」、「今天的表現,你們給他打幾分?」等問題。總統、行政院長拍電致賀如儀不用說,正為花蓮縣長補選而走透透的反對黨領袖也抓著手機亂講:正在組曹錦輝後援會。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真要這麼關心這些選手,那就用真正「愛民如子」的熱情,好好解決這些遠赴異鄉打天下的「台灣之子」的兵役問題吧!?

七月二十七日も星期日

手邊有東坡尺牘三種:1925年上海中華書局聚珍倣宋版線裝《東坡全集》、1930年上海商務印書館鉛印線裝《蘇東坡尺牘》、1970年台北泰順書局翻印明人評點《蘇黃尺牘合刊》。坡翁曠放,寸簡短札,素心都見。炎夏翻讀,大可解暑:

竄逐以來,日欲作書為問。舊既懶惰,加以閒廢,百事不舉,但慚怍而已。即日體中如何?眷愛各佳。某幼類並安。但初到此,喪一老乳母,七十二矣,悼念久之,近亦不復置懷。寓居官亭,俯迫大江,几席之下,雲濤接天。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客至,多辭以不在。往來書疏如山,不復答也。此味甚佳,生來未嘗有此,適知之免憂。(與王慶源)

明人評點為:「不答書是懶。几席雲濤,何等高曠!然非高曠人不能懶。」頗有佛頭著糞,扭捏造作之感。很久以前某位曾旅居中國數載,遍遊大江南北的日本友人發問:「很奇怪,像李白、蘇東坡那樣高明的中國人,怎麼沒半個了?」我瞠目無言以對。幾年之後,讀到司馬遼太郎《宛如飛翔》,當下感覺也是:「很奇怪,像阪本龍馬、西鄉隆盛那樣颯爽的日本人,都到哪裡去了?」民族即有民族性,時空積累陶鑄而成,卻也與時俱變,如今全球一家,最最可怕的一件事當是「很奇怪,怎麼大家都變成美國人了!?」

附記,坡翁尺牘常見「懶」字,此字內涵,何時從「全盤否定」的「好吃懶作」,轉為「寓肯定於否定」的「閒適曠放」?此事大可研究,是非常好的「心態史」題目,於此或可見「那些高明的中國人」是怎樣慢慢塑造成型的。

七月二十八日も星期一

我不知她來此多久了?我會注意到她,是因為正午常到茉莉書店閒逛,走過十字路口,總會看到她坐在騎樓下吃便當。便當是自備的,不鏽鋼飯盒已見陳舊,老婦人大口吃著,間或仰頭喝一口水,水也是自備的,老舊的塑膠水壺,裡面的水,如果我的久遠味覺記憶無誤,應該存有某種塑膠異味。某次走過,恰當老婦舉起便當扒食,我看到內裡的配菜,竟然只有泛黃的空心菜,心中不禁一陣悽然,小學時代,班上最清貧的一位同學,常年便當菜就是這個。沒想到三十幾年後,台灣竟還有人吃著「白飯空心菜」的便當配白開水。

老婦人是「即時樂」彩券小販,大約爭不過其他人,所以放棄捷運、市場入口,跑到這個較不熱鬧的街口求生意了。「台灣社會問題的根本在階級,而不是族群矛盾。再這樣搞下去,窮人都活不下去了!」,幾個星期前,一位出身貧寒的友人對我痛斥近年來貧富差距日深,朝野政客一意勾結財團的義憤之言歷歷在耳:「他完全背叛了他的階級,忘記自己的出身了!」當時我沒多說什麼,今天看到這個便當,想到「高學費不會阻斷社會流動」這樣的話後,憤從中來,我確然相信,他是忘記了!背叛了!

七月二十九日も星期二

下午,「何妨一上樓」主人文自秀小姐帶來書一批。這是幾個星期前,得知她要到東京神保町遊歷,特別囑咐代購,以為新書編輯參考者,其中包括:高橋輝次編《古本屋自畫像--店主們的喜怒哀樂》、山本善行《古本哭笑日記》、福田久賀男《探書五十年》、善谷正造監修《一冊之本》、紀田順一郎《日本書物》,外加東京舊書店巡禮Mook一冊。「書當快意讀易盡,客有可人期不來」,得讀快意之書,與談可人之客,其樂如何?

夜裡翻讀舊書店巡禮Mook,店店特色自成,美不勝收,轉念台北所有,頓生慚形之感。眼見其中有一家以「橫溝正史初版本」為鎮店之寶者,驀然想起去年在北京潘家園偶然購得,昭和十九年(1944)初版五千部的橫溝正史《劍之系圖》,文自秀小姐下月還要再訪神保町,或者可託她代送鑑定,搞不好……。熱昏頭的夏夜,浮想連翩,一時竟有「開運鑑定團」飄飄然顛倒夢想之感。

七月三十一日も星期四

昨日晨起,左腳即微感不適,心知痛風即將發作。近日公司熱水瓶故障,泡茶絕少,喝水不多,或者因此尿酸升高,逼積而發。進辦公室前,先到診所拿藥,護士一見,便知所為何來。下午公事告一段落,即返家休息。今日略見好轉,猛灌開水後,夜裡漸漸趨緩,明天應該可復原了。

連日翻讀東坡尺牘,有「揚州有侍其太保者,官於瘴地十餘年,北歸,面色紅潤,無一點瘴氣,指示用摩腳心法耳」云云,「摩腳心法」者何?莫非宋代就有「吳神父腳底按摩」了?呵呵∼
(文/傅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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