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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農•憶逝•紅〉 中華民國 92 年 6 月 14 日∼92 年 6 月 19 日
 

六月十四日も星期五

下午一點,啟程前往台東。二年前,偶然到鹿野「布農基金會」參觀,捐款獲贈住宿券一張,希望捐款人異日再蒞該地為客。今日得踐前約,一樂也。山前人疲勞,山後日先照。案牘勞形久久,也該照照太陽,儲備一明日的能量了。

火車速行,窗景如飛,且讀且歇且睡且醒,《豪門保母日記》讀完300多頁,夜幕漸垂,七時前後車抵台東新站,阿珠姐人車已在站前等候了。

阿珠姐者,前回東遊所認識的計程車女運匠,年紀大我幾個月,卻已是好幾個孫子的「阿嬤」了。為人爽朗大方,前回租車出遊,笑語不斷,「同年」、「同年」聲不絕於耳,害我十分不好意思。此回所搭自強號,本有停靠鹿野,為了與阿珠姐再見,特別延後下車。相見寒暄多歡,吃完晚飯,放車鹿野,抵達時已過九時。山高樹小,雲托月明,寂靜的四野,只有蟲鳴唧唧,沒錯,「布農部落」到了。

六月十五日も星期六

有風,有雲,有陽光。抬頭上望,涼亭木桁架上燕巢裡一個小黃嘴喙不停張合索食著,另一邊,一隻雨燕有些憂鬱地正在往下凝視。一名小女生穿著兩節式泳裝在不遠處溫熱水池中拍打玩弄她的鴨泳圈,年輕的母親在旁關照著,滿臉笑容。有人從這個冷池子轉往那個熱池子,邊走邊跳,因為池邊步道都被曬得燙熱了。我望向遠方,胡亂辨識山巒疊翠間不同綠顏的樹叢名字,山峰掩映烘托,天空更藍雲更白。雲走過來,擋住了陽光,於是地面有了瞬間的蔭影。我將身子往池底更沈一些,淹到我脖子的泉水飽含碳酸氫鈉,上熱下溫,自湧汩汩。閉上眼睛,我什麼都不想,靜靜感受悠悠天地自然……。2003年6月15日上午10點35分 ,我在Bunun tu zahzah,布農紅葉溫泉。

六月十六日も星期日

讀完NO LOGO,走完部落,買完茶葉,坐完火車。重回人間盆地,第一個選擇進入耳邊的消息是:三度挑戰之後,洋基火箭人克萊門終於締造300勝,4000K的個人記錄。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喜歡他;即使不喜歡他,我還是覺得這是個偉大的成就。紅塵滾滾,成敗數目為證,歡迎歸來!

六月十七日も星期一

中午到舊書店閒逛,偶然購得志文出版社『新潮文庫』,曹賜固所譯《日本短篇小說傑作選》,譯文、選文如何尚不得知,書前代譯序〈走過來時路〉,卻讓我迫不及待的看完,也追憶起少年時代的一件往事。

曹先生1902年出生,日本岩手醫專畢業,終身幾乎都在士林懸壺濟世。小學二到五年級時,我曾在此小鎮短暫居停,老醫生的孫子是我同班同學,長得清秀俊逸,每天都穿著得非常整潔,手面常保乾淨,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雙肩後背式皮書包,當時十分少見,也可能因此拉開了我跟他之間的距離。彼時初轉學的我,渴望朋友,但交來交去,總是些「晚上站在戲院售票口求人順便帶進場看白戲」的傢伙,對於這位顯得「有教養」的同學,雖然也嚮往,但確實不知如何交往?

有一回陪伴曾祖母到他口中的「賜固仔」家中看病。洗石子小洋房建築,氣派而不失其古樸。走進門廊時,不知怎地,我竟無論如何不願進去。曾祖母講了幾句,也沒勉強。我於是一個人在門廊裡呆站,偶而透過窗戶,看到一位瘦小的老人正在陰涼的房間裡跟祖母說話。百無聊賴間,我靠著門柱陰影蹲了下來,下午的陽光從背後照來,亮得耀眼,我胡亂想像我的同學也許在家,看到我時,或者會請我進去或者不會,但無論會或不會,我都擔心到時候該怎麼辦?我是否該走開,等曾祖母出來再出現?想著想著,診所的門打開,曾祖母出來了,「賜固仔」送到門口很和藹地囑咐曾祖母要準時吃藥,不可太操勞。我拉住曾祖母的手,「這是恁甘阿孫?」「對啦。怕醫生注射,不敢進去」「呵呵∼跟吾孫差不多大漢。」我盯著老醫生看,羞怯地笑了笑,很想說最後卻始終沒說出「我跟你孫子是同學」這句話……。

幾十年後,看到老醫生的最後譯作,想起了這件往事。老醫生90歲時過世了,曾祖母100歲時也過世了,我那位同學的名字長相早忘記了,也不甚明白這整件事所透露的到底什麼(我從小就是個彆扭的小孩?)唯一還記得的是,診所門廊旁有株花開得非常漂亮清香,但到底是茶花或桂花?我也都不記得了。「我渴望自己永遠懷抱著感激,童稚的情懷,在人生的海邊,揀時幾個美麗的貝殼,懷著善心和愛去關懷比我們更不幸的人。」老醫生文章最後的這幾句話,我想,我會記得的。

六月十八日も星期二

馬刺擊敗籃網,四勝二負奪得NBA年度總冠軍,這一系列總冠軍賽,緊張而不精彩,雙方都如強弩之末,硬撐到底,得分之低,大概是近幾年僅見。NBA當局為了門票收入,今年將季後賽第二輪原本「五戰三勝制」改為「七戰四勝制」,無形中增加早在季賽就已征塵滿身疲難當的球隊的負荷,打進一輪累一輪,體力每況愈下的結果就成了「拖死狗」硬拖到底的模樣了。明年若還如此,冠亞軍系列戰只怕還是好看不了。

WHO宣布,台灣自今日起,解除旅遊警示。SARS暫告一段落。但口罩取下,漫天政治口水又亂飛亂噴了,真是惡性不悛,「懊戲」難看到了極點。唉∼

六月十九日も星期三

晨起亂翻書,年初於北京潘家園所購《戴望舒詩全編》,今日再讀。1944年11月20日,客居香港的戴氏迢迢遠赴淺水灣憑弔薄命東女作家蕭紅之墓,歸來寫下〈蕭紅墓畔口占〉小詩:

走六小時寂寞的長途,
到你頭邊放一束紅山茶。
我等待著,長夜漫漫,
你卻臥聽著海濤的閒話。


這詩說出用「寂寞的長途/一束洪山茶」、「長夜漫漫/海濤的閒話」對比烘托點觸「死生雖隔,會心不遠」的悠然意旨,詩成傳誦一時,到了淺水灣,很多人也都想去看看「蕭紅之墓」,追憶風流了。1957年,在葉靈鳳先生主持下,蕭紅骨灰遷葬廣州,墓走了,詩還流傳不斷。今早讀到,想到的是,1965年文革之後,蕭紅的墓還在嗎?還在,在何處?會不會連「臥聽著海濤的閒話」的一絲寂寞都沒有了呢?
(文/傅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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