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材必有用非草草了事何求放下

人生到底求什麼?明天又為著什麼繼續活下去?這是千古循環的大問題。

散步的途中,有一位徐老阿公,今年正好一百歲!瘦高的身子,長長的手臂拄著一支拐杖,淺米黃色的拐杖,斑斑駁駁,老阿公眼睛動過白內障手術,視力可近看,遠則不明,聽力尚佳,常以聲音辨別,一個人獨居,子孫滿堂皆在外,孩子四人也多七十歲上下,亦或孫子接去同住,皆因城市叨擾不慣,僅數日即歸。

「還是鄉下安靜!」他如此回答。

我常散步至他家門口,有小岔路進入他家,通常必須先出聲喊他比較禮貌。每回與他聊起,他都會提起我自己的阿公,當年與他互動的情景,都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他仍然回憶得很完整,我通常聽他談起阿公的種種,那是很甜蜜的思念,思念過世的阿公。

二年前有一回,帶了一個女生去拜訪他,他又拄著拐杖在院子走著,我們趨向前去談話,那女生強壯而純真,說道:「阿公您好!您很老了哦!」阿公答道:「是啊!」「阿公您要好好保重,祝您長命百歲!」阿公一聽似乎好玩,拿著拐杖做要打她的樣子說:「三八孩子!我今年九十八歲了!是不是只剩二年可以活!」大家笑成一團,老阿公的家族不知為什麼都很長壽。

那女生又問他如何可以長壽?他說:「人生一輩子最重要是『忍』字!以前日本人統治,生活條件甚差,容易爭來爭去,打架鬧事,不能忍就容易死去,或是生病,凡是看開想通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現在年紀一大,發現人生真不過如此,該享清福,該安靜,都有了,可以了!」

那女生又有問題:「那您現在一人住嗎!」「是啊!」「吃飯怎麼辦?」「小孩會回來做早餐,連同午、晚餐一同做好,只要熱一熱即可!」「那要是有一天不能動了怎麼辦?」「要是有一天連熱飯菜的力氣都沒了,那就差不多了,反正老天爺也已經給我夠多了!」

這是二年前發生的對話,至今我仍然記得清楚,徐阿公拄著拐杖在庭院中走路的情景,一直在腦裡翻動,長手、拐杖、老人、駝背,該與書法的空間形成怎樣的互動?代換成筆墨又會如何?過了三個月,終於形成這件作品,─何求,長長的「何」末劃,是老人的長手拄著拐杖,四個「求」的點,是老人走過百年的足跡。

幾千年來,書法作為工具符號,都是媒介,長久的歷史篩選,果然有很多以符號為主體的書寫狀態,同時出現了高妙的情境表現,但是我們能不能以生命情境的思維為主體,然後再用筆墨表達,畢竟生命的修持、生命情調的培養,對一個書法家才是最重要的核心,不再只是一個寫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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